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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Chapter 03 醫生

哥哥進來的時候,姐姐若無其事的垂下眼瞼,似乎是門敞開的那一瞬間,涌進來了太多不喜歡的。昭昭的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輕微地躍了一下。迎著轉了一下子,可能是真的屬于那種比較遲鈍的人吧,一種暗暗的焦灼在修長的手指尖掙扎著,似乎是他下那把椅子在以一種我們都不了解的方式,蠻橫的不許站起來。

“昭昭。”哥哥靜靜地看著,“你爸爸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再給我打電話。”

卻只說了三個字,“鄭老師。”

“跟我走。”

“我不回家。”終于仰起臉。

“要是平時,你爸爸這個時候一定會到龍城來找你,你也知道你家現在的況,他們應付不來了,你要懂事一點兒、”

只是搖頭,非常用力地搖頭。

“站起來。現在,跟我出去。”那一瞬間我都有點兒驚訝,我從沒聽過哥哥用這種語氣命令別人。

孩站了起來,非常爽利的,一條輕松的一探,著了地,然后整個子就很容易的跟地面尋到了一種輕盈的平衡。站在那里,還是紋的確不怎麼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吧。我真有點兒同臉上雖然沒有表,心里還不知道怎麼窘迫呢。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有點失態的表也是合理的,所以只能像個沒來頭的飛鏢那樣,莫名其妙地被被準確地到了我們這群人之間,上還帶著純純的氣。

“走啊。”哥哥語氣無奈,終于變了那個家常的哥哥,“不是要把你回去,是帶你去吃飯。還沒吃飯吧?別在這里影響人家做生意。”

姐姐輕輕地起脊背,沖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我知道,是因為那句“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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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們去。”我背起我的挎包,上面的鏈子和掛墜累贅的互相撞擊著,“我也還沒有吃飯。”然后不由分說地走到他們前頭去,推開了門。想到小雪碧在后對著我的背影齜牙咧的表,心里就快樂了。其實“賴賬”這件事原本就是我喝雪碧之間的游戲。

“什麼熱鬧你都要湊。”在飯店里坐下來的時候,哥哥趁昭昭去洗手間,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你告訴我,他是不是離家出走的?肯定是了,不然他怎麼可能好好的要去打工啊?”因為還在等服務生上菜,所以我只好干著空的桌面,用力地咬住了茶杯的邊緣,讓他懸掛在我的邊——反正沒事做,就自己和自己玩。

“臟不臟?”哥哥又打我一下,“跟你說過一百次了,飯店里的杯子不是家里的。”

“虛偽。”我瞪他,“你不要用它喝水的?能有什麼區別?”

“心里的覺不一樣把?”他今天可能心不錯,居然跟我認真的辯論起來了。其實我懂他的意思。他認為這個杯子是臟的,所以勉為其難用他喝水也就算了,但是沒法容忍像我這樣輕松地拿它玩看上去很親近的游戲——說到底,哥哥這個人,也就是活在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原則里。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你去一下洗手間,快點兒,看看昭昭還在不在,別讓再逃跑。”

“你確定該去廁所嗎?”在哥哥第三次做出手勢要打我腦袋的時候,我火速地逃離了餐桌。

昭昭站在污跡斑斑的水池面前,微微躬著子,任憑水從哪個似乎生了銹的龍頭里漫不經心地流。凝神靜氣地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專注的讓我覺得,我的形象突然出現在鏡子中,一定不會打擾垂下頭,目灼灼的對著面前那瓶不知被多人用過,只剩一點點的洗手,下死力道按著瓶子,另一只手微微抖著接住那一點點。然后兩手胡,把滿手的泡沫全刷在面前那面骯臟的鏡子上面。有些污垢就像是浮在子表面的青苔,所以的手指必須要用力地,才能把它們弄掉。鏡像已經被皂水弄得模糊,我看不見的表,不過的每一個姿勢里面都充滿了專注的蠻力。接著他用雙手捧住水,一把一把地潑上去,袖偶讀了,皂泡破滅著行下來,對著面前那面變了一面抖的湖泊的鏡子,輕輕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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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義務勞哦。”我終于忍不住了。

回過頭來,第一次對我笑,“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了看這麼臟的鏡子。”

“水池很臟是可以的。可是鏡子不行?”我問這句話的時候頓時覺得我們好像已經悉起來了。

“對。”用力地點點頭,并且毫不覺得這邏輯有什麼不妥。

“我是鄭南音。”我覺得是時候正式互相認識了。

“我知道。”淡淡地說,“鄭老師經常說起你。”

“上課的時候?”我驚訝了,并且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在跟我們聊天的時候。”垂下了睫了幾張紙巾,把鏡子上的水跡一點點修正著自己的臉。后來的日子里我終于確定了,昭昭最可的表,就是垂下睫的那一瞬間。那個寂靜的瞬間里,即是男生又是生,是那麼安靜和淡然,所以不在乎自己是男是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啊?”我想了想,還是問了,“你跟家人吵架了吧?是因為談嗎?”——我想起來自己高三的時候被媽媽打耳的那天,不過我可下不了決心離開家,現在的小孩子真是豁得出去,跟他們比我果然老了。“我沒有離家出走。”他邦邦的回答我,“我只是不想再拿家里的錢。我想自己養活自己。”

“真了不起。”我是真心的贊他。可是角卻浮起一抹微微的嘲諷。

他吃的東西很,一直做得筆直,似乎只有那只拿筷子的手是需要的。“你都不肯點菜,你喜歡吃什麼嘛?”我沒話找話。

“都行。”有哥哥在旁邊,他就不愿意像在洗手間那樣跟我講話了。哥哥也一直都在沉默著,寂靜對于哥哥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但是我可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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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你家在哪啊?”我給他添上了果,他也不肯說句“謝謝”“永川。”他說。

“你不是龍城人啊。”我有點意外。永川是個離龍城幾百公里的一個小城。“那麼你是高中的時候考來龍城的吧?你住校?”

“我沒有。”他頓了一下,“我自己住,在學校旁邊的一個小區。”

“你才這麼小就一個人生活啦?好厲害呀,”我拖長了音調,“你爸爸媽媽也真舍得,放心你自己租房子,不怕房東欺負你嗎?”

“我……”像是下定決心那樣看著我的眼睛,“我來龍城上學的時候我爸爸為了獎勵我考上高中,買了套房子送我。”然后像是挑釁那樣沖我一笑,似乎是在等著我下面會問什麼。

“真是沒有辦法——”我夸張地嘆了口氣,“像你這種大小姐也好意思說要獨立,你們現在的小孩子就是過分。還是別鬧脾氣了,乖乖回家去吧。”

“鄭南音。”哥哥忍無可忍的打斷了我,然后對昭昭說,“他從小就喜歡管閑事。”

“鄭老師。”這普通的三個字到了他里變得好聽起來了,擲地有聲,有種很單純的信賴在里面,“你能不能,別我回家?”

“可以。”哥哥簡短地說,“你現在回家其實也不合適。我已經給你爸爸打過電話說我找到你了。開學之前,你就不要回那個你自己住的地方去了,不安全,你得跟我走。”

居然“不安全”了!我倒了一口冷氣,興地重新咬了茶杯的邊緣,哥哥就在此時恰到好地瞪了我一眼,警告我不要再問問題。

后,餐館的電視機被人打開了,地方新聞的聲音頓時響徹了四周,主播裝腔作勢的聲音毫不帶的播報著“事故現場”。“老板娘。”哥哥仰起臉,“麻煩換個頻道行麼?”然后哥哥用筷子指指我,“小孩子想看偶像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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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夢見了一片沒有盡頭的雪地。準確的說,橫洹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座特別高的雪山。我,還有蘇遠智。做夢的最大好就在于,你本用不著那麼麻煩地追問前因后果,接眼前的現實就可以了。應該是可以照耀最頂端的那片雪地的吧,會有祥和到讓人忘卻生死的線。但憾的是,我們倆被困在山腳下。點著一堆火,前面是山,后更是一無際令人生畏的雪原,我們沒有路走了。

“沒有東西吃,會死吧?”我問他,然后仰起臉看著他的表。說真的,我心里并不是真的那麼恐懼,也許是眼前這片鋪天蓋地的白讓我有了一種溫的錯覺。

可是他居然跟我說:“南音,你能答應我,你要勇敢麼?”

他的語氣里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悲涼,就好像我們倆在一起看一本書,可是他趁我離開的時候地翻看了結局。

一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強烈的怨恨像龍卷風一樣把我牢牢的在了手心里,我恐懼的跟他發脾氣,我嚷著說,“你現在知道路了對不對?你一定是知道路了,可是你打算丟下我一個人出去!蘇遠智你不想活了吧你休想。不管你去哪里你必須帶著我……”

可是在睡夢中,人是沒什麼力氣的,口被什麼東西著,怎麼也發不出嘹亮的聲音來——也許迫我的,正是睡眠的本吧。周遭的雪原靜靜的回著我微弱的喊聲,微弱到讓我自己都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他對我笑。他眼睛似乎是有淚悄悄的一閃。他說:“你沒有吃的東西,一個人是撐不下去的。”我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他拉開了雪衫的拉鏈,再拉開里面的拉鏈,他膛的皮上面也有一道拉鏈。

他的最后一道拉鏈輕松地拉開,拿出來他的心。

“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把它吃掉。”他不由分說地盯著我,“可以在那堆火上烤一烤。吃完了如果還是撐不下去,就把自己的心也拿出來吃掉。會有人來救你的,我走了。”

他把他的心放在我凍僵的手上,是溫熱的。

然后我就醒了,在黑夜里膽戰心驚,脖子里全是汗。仔細確認了一下,口哪里確實沒有拉鏈。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我打開了房間的門,想去廚房找水喝。客廳里有,還有約的聲音。站在那道窄窄的樓梯中央,我看見昭昭在客廳里席地而坐,電視屏幕微弱的打在他表復雜的臉上。外婆居然也在他后的沙發上坐著,也在看電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祥和。

哥哥把昭昭帶回了我們家。他在廚房里跟媽媽說了幾句話,然后媽媽滿面春風地出來招呼昭昭,“就安心在這里住幾天吧,和自己家一樣的。”說也奇怪,自從我們搬到這里來,就不斷有人來住,先是外婆,再是昭昭,包括頻繁留宿的雪碧。似乎老天爺知道我們家現在有多余的房間了,不好意思讓他們空著。

“外婆,你不睡啊?”我說話的時候他們倆同時回了頭。

“人老了,睡得就了。”外婆回答這句的時候看上去是無比正常的老人。

我端著水杯,也坐到了昭昭邊的地板上。“你這麼喜歡看新聞啊?”我說。

電視里正放著本省新聞,不過可能是夜間重播的專題吧。看著有點眼,仔細想想好像我們中午的時候在飯店里見過了類似的畫面。給我留下印象的應該是那個主播吧。屏幕上一群急匆匆的人在奔跑,救護車,紅十字,警察的影,然后鏡頭切到另外一個角落,那些人在用力的尖和號啕,似乎本不知道攝像機的存在。

“是永川的炸案。”我自言自語。

昭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那間工廠是我爸爸的。”

我側過臉去看了看,他睫又垂了下來。“我知道的。”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灼熱的瞟了我一眼。我補充道:“哥哥跟我媽媽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他低聲說:“死了七八十個人,還有一些人被困在廢墟里面。不過多半是就不出來了,那種氣有毒的,他們在里面堅持不了多久。”

“別看了。”我尋找著遙控,“你看了不會難嗎?”

把遙控地攥在手里,再把那只手看似無意的放在邊的靠墊下面,“發生了事就是發生了,我看或者不看又能怎樣呢?”

電視里傳出來已經確認的死亡人數。一直很安靜的外婆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是糟糕啊。”

“對,外婆,是很糟糕。”我不得不回頭去鼓勵一下外婆。

“有被困在里面的工人的家屬打匿名電話給我爸爸,說要是不給個說法——”居然笑了,“那個人說他知道我一個人在龍城上學,他能找到我。”

“我哥做得對,你應該在我家呆幾天,他們不會想得到你在這兒的。”

“我寧愿他找到我,把我綁走,殺掉也可以。”他輕描淡寫地說。

“你開什麼玩笑?”我輕輕在肩膀上推了一把,“發生這種事是要有人來負責,可是那個該負責的人不是你啊。怎麼不到你頭上。”我從他手里搶過遙控,不由分說的換了個頻道。

外婆對于節目突然的條換沒有任何異議,依舊心滿意足地靜默著。

“你這麼說,”他認真的地看著我的眼睛,還是不大懂得怎麼做恰當的表,“是因為你認識我,可你不認識電視里那些死掉的,和被困的人。”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在想,也許他說的是對的。我只好出手,像個真正的姐姐那樣,的頭發——這個作對我來說還真有點兒生疏,我只好盡力地、笨手笨腳地學習哥哥平時是怎麼做的。他沒有抗拒。的脖頸似乎有點兒了下來,他抱了膝蓋,把腦袋順從的搭在了上面。于是我知道了,他此時需要我。

“那個,那個威脅我爸爸的人,”他像是在和我談,也像是自言自語,“我覺得他也不是真心的吧。他只不過是心里很恨,可是有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的親人遇上這樣事,他總得做點什麼啊。哪怕是壞事,哪怕是完全救不了人的事,哪怕是報復,都可以……”他停頓了下來,像只貓那樣我的手掌,接著說,“我想快一點兒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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