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書華張得手心發汗,橙心在旁催促著馬伕快些走。君慶被留在相國寺收拾行李,稍後再跟上。
風機火燎地趕回家,纔剛邁進門,就見到候在院子裡的尹。
他見小姐安然回來,趕上前兩步低頭道:“小姐,二爺讓您快些去桃渚院,人都在那兒等著。”
書華一驚,一邊快步向桃渚院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難道是爺爺的病惡化了?”
尹奉了自家爺的吩咐,也不多說廢話,當即將事原委盡數道來:“今兒個一大早,駙馬府的人又來咱家了,氣勢洶洶地討要什麼孤本字畫,沒等二爺將他們打發走,老太爺就知道了此事,是拖著病從牀上爬起來,將那些人數教訓一番。不料駙馬府的人中竟然還有幾個端王府的人,礙於端王的份,老太爺沒好發作,卻不想駙馬府的奴才們敢擺起譜來,對老太爺出言不敬!二爺未免多生事端,從庫房中拿出好幾本珍藏字畫塞給他們,還附送了一盒金錠,這纔將一行白虎星送出家門。只是老太爺了氣,竟是吐了,二爺這才速速讓人將您請回來,沒地被人說些不中聽的閒話。”
待他一口氣講完,書華已經站在桃渚院的門口,守門的下人見了,趕跑裡頭去通報了一聲。
書華走進院子,裡面已經站了不人,都是上次見過的人。
們紛紛向,或是淺淺一笑,或是不屑一顧。
書華四張,均是沒有見到自家二哥的影,反倒是聽見有人的嚶嚶哭泣。循著聲音過去,原來是大姐正趴在二夫人上哭紅了眼,暫住在沈家的萱雪表姐正在安。萱雪表姐平日鮮出門,今日竟是了臉面,此刻正微微垂眸,小巧的瓜子臉上有淚痕,裡不停地低聲勸道:“書畫表姐,你莫要再傷心,老太爺定然不會有事。”
著們那般悲痛的模樣,書華暗自汗,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說兩句,免得招人話柄。
不想步子還沒邁出去,三夫人就扶著黃喜走過來,尖聲冷笑:“人還沒死呢,你們這是哭給誰看啊!”
二夫人原本只想讓兒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卻不想戲演過了頭,心中已是有顧慮,眼下被三夫人這麼一說,立時拍了兒一下,示意收斂一下。自己用手巾了下眼角,無奈地嘆了口氣:“見到老太爺病得那般厲害,我們這些做兒的自然心疼得,還是妹妹你沉穩些,就算大家都傷心死了,你也能夠笑得好好的。”
書畫止住了淚水,眼眶卻依舊紅紅的,加之弱弱的聲音,倒真有幾分憔悴之:“比起二嬸的心思細膩,我真是自愧不如,難怪您連太太的嫁妝都不肯放過,是地攥在了手心裡。對了,我聽說三叔房裡的君時有喜了,雖然礙著爺爺的病不好太過張揚,但一聲基本的恭喜還是要說的!”
的聲音不大小,恰好能讓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一字不落。沒有人去管口中後面的那件“喜事”,全都將注意力落在“嫁妝”二字之上。
到書華探究的目,三夫人乾咳兩聲:“總有一天,老孃要將這些小蹄子全部打死賣掉!”
衆人皆是嗤之一笑,這話說的次數也不,卻是一次都未功過。三爺雖然懼,平日亦是一副老實相,裡面卻是一肚子的花花腸子。隔三差五就要收個丫頭進屋,無論三夫人如何咆哮發怒,他面上好說好說,轉又去勾三搭四,擺明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看來,這幾天三房肯定又要多買些備用的碗碟杯子了!
書華的視線在三夫人與二夫人之間來往,見兩人水火不容之態,暗自思忖:二夫人既然知道三夫人拿了自己孃親嫁妝的事,那爲何沒有吱聲鬧事?依照與三夫人不和的況,怎麼會容忍三夫人如此囂張?
或許是自己猜對了,沈家也在孃親的嫁妝上分了一杯羹。
房門忽然被人從裡面推開,二哥走出來,瞇著眼睛在人羣中掃了一圈:“書華回來了嗎?”
知他眼神不好,書華趕站出來:“哥,我在這裡。”
他點點頭,又道:“你與書琴表妹一道進屋來,爺爺有話對你們說。”
書琴是三房嫡出,被進屋裡說話也屬正常,但二房嫡出的不只有書華,還有書畫呀!怎地只讓書華進去,卻隻字不提書畫?一些有心人開始暗自揣。
書華只覺得兩道冷刺中後背,冷得脊樑骨發寒。也不回頭,只當什麼都不曉得,著頭皮走進屋。
書琴隨其後,擡頭地邁過門檻,年紀不大,但派頭卻是十足十。
見屋門被關上,三夫人扭頭朝書畫嘲諷一笑:“山就是山,這輩子就只能是山的命!”
書畫抓手巾,不甘地瞪著那扇紅木雕花門葉。因著孃親過門只是妾,即便是貴妾,即便生得好看,即便努力地學習詩詞歌舞,但每個人還是在告訴——只是庶出,沒有任何份可言的庶出!
爲什麼費盡心力,還是敵不過這天定的份?難道說,真的就不如那個長得比自己丑,走路老是低著頭,又什麼都不會的三丫頭?!
就是不甘心,等到太太死了,等到孃親被扶做正室,等到三丫頭最喜歡的柳志瑜向自己提親,等了這麼多年!好似幸福已然垂手可得,終於可以讓大家看清楚,不是卑微的庶出丫頭,而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
可爲什麼,那個糟老頭子還是不承認自己?明明已經得到了一切,爲什麼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到兒僵直的子,二夫人心中有愧,但此時此刻,也無法改變什麼。雖然二房只有一妻一妾,並無其他通房或姬妾,但在自己進門之前,白氏已經嫁沈家,且不說白家在江南一帶的權勢,就二爺對夫人的分而言,就不是自己能夠輕易取代的。
若說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只怕就是自己的兒吧!
所以纔會厚著臉皮向夫人與二爺乞求,希能爲兒請到最好的老師;暗地裡節食地省錢,只爲能讓兒穿得面舒適;小心翼翼地討好三房,讓他們從江南多帶些胭脂水過來,好讓兒打扮得漂亮可人。只要是兒想要的,都可以不計代價地給,除了一個嫡出的份。
夫人不幸去世,竭盡全力地安二爺,挑燈熬夜爲夫人繡了一副《法華經》,並且表現出自己對才倌兒與華姐兒的關,這才被扶做正室。
可以給華姐兒不遜於親生兒的食住行,可以讓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但在面對兒搶其心上人之時,非但沒有指責阻止,反倒瞞住華姐兒喜歡柳志瑜一事,幫助兒向二爺討了這門婚事。即便事後被二爺教訓了一番,但依舊不後悔。
以爲,這樣子就可以全兒的幸福,可是現在看見兒眼底的恨意,心中又是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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